陈院判此言一出,在座人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。
有高兴的,如福禄小竹白青青等人;有难以置信的,譬如小口啜饮着红糖水的景昭仪——听闻皇帝亲自将顾穗接回,她心急火燎地赶来旁观,当着皇帝的面当然不好吃那满嘴冒油的烤肉,只能喝点糖水补充一下-体力。
也有表情捉摸不透的,如沈长川——他再想不到自己回京一趟就能目睹这诸多热闹,多年无嗣的皇帝这会子竟冒出个孩子来了,莫非老天在警告他不得有非分之想?
唯独顾穗跟皇帝对视一眼,各自都看到双方脸上的疑惑,旁人不知情,他俩可是门儿清:连嘴都没亲过呢,怎么就有喜了?何况彤史上的那一夜只不过是幌子而已。
顾穗仗着后世那点经验,也知道诊脉并非完全可靠,何况陈院判老眼昏花,未尝没有误判的时候——有时候体内激素水平改变,也会产生类似怀孕的症状,何况她方才的干呕不过是在马背上颠簸得太厉害而已。
本待出言指正,可看到周遭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,顾穗心中蓦地一动:是啊,寻常人怀不怀的也就罢了,可皇家子嗣事关重大,敢在这上头动手脚,轻则废位,重责怕是要打入冷宫赐死。
从沈长泽的角度,要么,这孩子是跟别人的种,她淫-荡无德,珠胎暗结;要么,故意用假孕来邀宠,哪一种都罪无可恕,足够抵消之前的好感度。
看着沈长泽渐趋冷冽的面容,顾穗心中那棵叛逆的小苗再度生根发芽,没错,她为何要出面澄清?就该让皇帝误会才好呢,顶好趁早发落了她,省得她终日担惊受怕的。
顾穗于是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,向陈院判颔首,“有劳大人费心了。”
又让小竹备了盒金珠给他——陈院判虽然清廉,可家中人口颇多,嚼用不小,见到这样丰盛的赏赐,早就飘飘然起来,无暇去分辨真伪。
倒是崔太医有些踌躇,他熟知顾贵妃体质,怎的前几天都一切照常,今日却偏偏验出喜脉了?
本想上前再请一次脉,谁知顾穗冷冰冰地看他一眼,目中颇有警告之意,崔太医心内悚然,只得缩着脖子安分退下。
沈长泽环顾四周,声音平静无波,“都散了吧,让贵妃好好休息,至于保胎事宜……就劳烦崔太医你多受累了。”
陈院判到底年纪大了,且要主管太医院,日常并没有太多工夫。
崔镜心暗暗叫苦,这喜脉并非他确诊出来,为何得由他亲自照拂,如此岂不误打误撞上了贼船?
偏偏他胆小惯了,当着皇帝的面也不敢拒绝,只能苦着脸提起药箱,任劳任怨地开方子去。
众人也都知趣退下,唯独景昭仪看不惯两人独处,本想在一旁撒撒娇当电灯泡,谁知表哥看都不看她一眼,只漠然道:“你也出去。”
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景昭仪:……
真是的,早知如此她也该怀上个孩子,哪晓得表哥对子嗣这般重视,小皇子还没影儿呢,他就把顾氏当王母娘娘似的供起来了。
不提景昭仪多么羡慕嫉妒恨,待帐篷里清净下来后,沈长泽方起身来到榻前,给顾穗掖了掖被角,深深望她一眼道:“贵妃好福气,嗯?”
隔着数尺远顾穗都能感知到他周身环绕的低气压,搁平时顾穗都恨不得跪地求饶了,但是这回……这回她可不能退缩。
于是她非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,反而柔情脉脉地望着皇帝道:“臣妾有了陛下的骨肉,陛下难道不高兴么?”
沈长泽一怔,实在顾穗看上去太有底气,不像试图借假孕邀宠的人,他本来坚定的心不禁产生动摇——莫非是真的有孕?